宜兴教育云

蒋磊

春天来了 。

  春风轻拂，桃花朵朵，杨柳青青，江南山水，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中。田野里，是锃亮的油菜花，还夹杂着野草和小麦的绿色。田垦上的野花，有种特别的香味。每到这时，我总会想起新芳琅玕山脚的那股清新的李蒜香味，夕阳下，晚风中，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，沉淀你的心灵。

  师范毕业那年，因为一些机缘巧合，在左右为难中，我狠心选择了从没有去过的新芳。一直生活在陶都东北角的我，对那块地脑子里仅有的两个字也只是“陌生”。汽车一路向西，在途经官林之后拐入小道，与之前的工业重镇相比，此时的窗外是一片少有的恬静，层峦叠嶂的绿意在我眼里却多了几分生机。就在那年的夏天，载着我人生起航目标的车子，把我放在了这个依山傍水的小镇。

  悠久古老的木屋街道是小镇的根系，虽然和新街相差不50米左右，但人们似乎更喜欢在这里生活。光滑的石块铺设的街道人来人往，古戏院里还在上演精彩，充斥着羊肉味的小饭店依然香得流油……老街就像个深邃的老人静卧着享受属于它的淡泊宁静。静静的校园就嵌在老街和一条天然屏障的小河中间。小河水悠悠地唱着歌儿流去，日日年年，就这样我的教师生涯也一天天地开始了。

  教学初一年级两个班级的语文，看到的是已经有青春气息的110双渴盼知识的小脑袋。初为人师的我对自己毕竟还有一点小要求，于是，我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教学上，钻研教材、精选题目、反复讲解，应该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吧，每次考试下来，学生成绩总在年级中遥遥领先，学生积极性也更高了，我们一起为了各自的梦想，也为了同一个目标在努力着。也或者那时的自己是刚毕业，所以身上还有一些残留的学生味，初一的孩子比想象中的老练许多，经常在课余和我交谈学习疑问和心得，还有一些学生会把这个小镇发生的故事也与我共享，那个许多爸爸妈妈在外打工的小镇，那个仍有驴在耕地的小镇，那个有着小山乐园的小镇，那个有着浓郁淳朴民风的小镇。

周日的下午，我在宿舍清洗着衣服，只听得“哒哒哒”的脚步声从远处一路靠近，我没有抬起头来，在这个住校教师颇多的院子了，这样的声音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。突然，我发现球鞋在我的身边停了下来，洗得泛白的鞋子上透露着一丝特别的干净，鞋子周围的泥土显然是刚刚沾上去的，还潮湿着的。“老师，给你！”我抬起头，望了望这个不速之客——是她，我的课代表。女孩把同样泥土还未干的的小手伸过来，两只手心里都是一大把比野葱细小一些的植物。“这是什么？”我好奇得很。说实话，这样的东西我确实没有见过。女孩露出两个小犬牙：“老师你没见过吗？这可是李蒜哦，可以炒鸡蛋和摊饼子，可香了，不信你现在就闻闻！”我把脖子凑近小手一探，李蒜里还夹杂着一股特有的热气，蒸腾着李蒜的香味，想必是孩子一路攥紧奔跑的结果吧？“香吧，我特意去琅玕山上拔的，送给老师！”孩子把微笑露在脸上。作为教师，陶行知的“捧着一颗心上，不带半根草去”再熟悉不过了，我有意识地摇摇头：“谢谢你，老师知道了，你拿回去吧？”“老师，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，您收下吧！”顿时，孩子的脸上写满了失望，“我都想了好久，要请您尝尝这个香味，所以才特地今天下午去找的，找的人多了，所以好不容易才找到的。”孩子干脆把李蒜一下子塞进了我的手里。看着充满希望的眼神和那双沾满泥土的小手，有谁可以拒绝孩子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呢？我对孩子说道：“好的，这一次的老师收下了，但是以后不准去拔了，拔了老师也不拿知道吗？”“好的，知道了，老师收下了，老师再见！”真是个孩子，转眼“雨过天晴”，一蹦一跳地跑远了。

就是这一大把的李蒜，这天的黄昏，校长夫人亲自秀一把橱艺，新芳中学的教师宿舍里盈满了李蒜和鸡蛋摊的饼子的香味，我把这份李蒜的味道与同事们一起分享了。至今回忆起来，那是我走上教师岗位上闻到的最醉人的味道，那个小镇特有的春意盎然的朴实清香，那个沾满泥土的小手的清香。

后来，在一年的工作后我离开了那里。走之前，这个消息我没有告诉任何一个孩子，因为暑假前许多孩子都跑到我身边“唧唧喳喳”：“老师，下学期不分班吧，还是你教我们语文吧？”“老师，下学期我一定还要你教！”“老师，下学期见哦！”……对于这样的恳求，我一直不忍心告诉他们我的即将离开。后来，我悄悄地走了，走得无声无息，就好象我当初那么安静的到来一样。

开学了，我坐到了新的办公室，九月十日的教师节对于每个老师来说都是幸福的一天，电话突然想起，“老师，我是尹秋馨，祝你节日快乐！你怎么走了，你要回来看我哦！”电话的那头似乎有些哽咽，是她，那个名字中就带着香味的女孩，那个送我李蒜的女孩，顿时阵阵清香扑鼻而来，在我的周遭弥漫……